最近看了一个纪录片《哭泣的骆驼》，拍摄的是蒙古国一个普通人家的平实生活，但也就是这种平淡无奇却细腻真实的情节最是打动人心。

其中发生的一件事情令我感到十分震撼：有只母骆驼在生骆驼宝宝时遭遇难产，足足生了两天，看她颤抖的双腿，扭曲的身体，隔着屏幕都觉得痛苦，最后在主人的帮助下，终于生下一只漂亮的白骆驼（母骆驼为棕色）。

生下来之后，母骆驼拒绝亲近小骆驼，拒绝给小骆驼喂奶，无论主人做出何种尝试，母骆驼始终都跟小骆驼保持距离，在小骆驼凑过去喝奶的时候，用腿把小骆驼挡开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小骆驼因为母亲的拒绝也日渐虚弱，主人为了帮助这对骆驼母子，决定为他们举办一个仪式，说是仪式，不如说是一次疗愈。

主人请了一名乐师过来，女主人跟随乐师的节奏，一边轻抚母骆驼，一边吟唱，没有歌词，旋律舒缓而忧伤。

随之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，母骆驼在这旋律中慢慢安静下来，先是眼睛慢慢湿润，而后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。

小骆驼就在这旋律中终于吃到了妈妈的奶，母骆驼再也没有拒绝它，也开始同它亲昵，允许它的靠近。

我想那音乐一定是深切地共情到了母骆驼的痛苦，同时还有女主人的轻抚，乐师的投入，仿佛人、音乐与骆驼浑然一体，使得母骆驼的痛苦能被深深地感受到并得以释放，才能使母骆驼对孩子的爱流动起来。

我们常常为在自然界中看到的母爱而感动，却很少有人这么细腻地看到一只动物母亲的忧伤，而其实人类也是同样，母爱也不应该被道德绑架，要求一个母亲必须百分百爱自己的孩子。

一个母亲的爱里面，也可以有不爱的时刻，也可以有恨，有不满。

英国心理学家温尼科特曾经列举了一个正常母亲恨自己的孩子的17条理由，分别是：

1）婴儿不是她自己心中设想的那样；

2）婴儿不是童年的游戏，不是父亲的孩子，不是兄弟的孩子等等；

3）婴儿的出生一点也不具备神话色彩；

4）婴儿妨碍了她的私人生活；

5）母亲生个孩子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母亲，因为她需要一个孩子；

6）婴儿伤害了她的奶头；

7）婴儿是无情的，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下等人，一个不领取报酬的仆人，一个奴隶；

8）从一开始她就只好爱他、爱他的排泄物以及爱他所有的东西；

9）他总是设法伤害她，周期性的咬她；

10）他表现出对她的幻想破灭；

11）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，就把她像橘子皮一样扔掉；

12）婴儿起先一定是支配性的，他被保护免于偶然事件，生活必须以他的速度展现；

13）最初他一点也不知道她所做的，或者她为他所作的牺牲；

14）他怀疑她，拒绝她的好食物，使她怀疑她自己，却和他的阿姨吃的很好；

15）度过了一个糟糕的上午，她和他一起出去，他向一个陌生人微笑，陌生人说：“他难道不可爱吗？”

16）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抛弃或疏忽了他，她知道他将永远报复她；

17）他使她兴奋，但也使她感到挫败——她不能吃了他，也不能与他性交；

作为一个“人”的母亲，对孩子有爱有恨的情感本是十分真实的，然而往往是不愿意不能够不允许去承认这些母亲对孩子负面的情感，才使得母亲更加压抑和焦躁。

假如这些“恨”的部分，不能被母亲自己看到，并且能够被理解到的话，这些“恨”便很容易以行动化的方式来表达，最后甚至会变成报复，比如怒不可遏的训斥，不留余地的打压，毁灭式的惩罚等等。

正如母骆驼的恨不能被看到并被理解的话，它便无法去爱自己的孩子，无法让孩子靠近自己。

我想，对于中国的妈妈来说，承认这个部分尤其困难。这跟100分妈妈的角色期待简直背道而驰。

好在心理学大师温尼科特重新定义了“足够好的母亲”这一个概念，他告诉我们足够好的母亲并不是事事都做到完美的母亲，而是60分的母亲就可以了。

她可以根据孩子的需要适时地参与，同时也可以适时地退出，能够给孩子机会在“恰当的挫折”中获得反思和成长。

所以，母亲们千万不要被自己对孩子的恨吓到，承认它，接纳它，才能更好地驾驭它，对母亲对孩子或许都是成长的机会哦。

文/红树林督导咨询师 张素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