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总说时间是解药,能够让我们忘却曾经历过的苦难。也有人说,苦难是人生中的一笔宝贵的财富,让我们经历风雨,更茁壮成长。
可是黑暗本身变不成光明,我们只能用黑夜给的黑色眼睛,努力用它寻找光明。
文革那年,我刚好五岁,我们家住的那片地方穷人多,有钱而被抄家的人少,于是我就成为了同龄人,所谓“出生好的”孩子们的攻击对象。
走在街上,会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阵石块。呆在家里,也会突然想起凶猛的砸门声,跟着一阵哄笑。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的敌人,天天躲在家里,不敢出门。
有一次父亲叫我去买香烟,我坐在哪里一动不动,直到父亲发火才硬着头皮出去。买烟的路上,被邻居的孩子发现,他们把我拉到墙角,批斗我,他们使劲架着我的胳膊,把我的脑袋往下摁,朝我喊口号,往我脸上啐唾沫,直到一个过路的大人,喊了一嗓子,他们才跑散。
很快,我七岁了。上学和放学的那一段路,便成了恐惧的深渊。在路上,我随时会受到各种屈辱。因为我是同学们的攻击对象,恶作剧的对象,甚至干脆是一种玩物。每当上课时,我总希望老师多在我身边站一站,因为老师一旦走远,随之而来便是同学们的威胁。身边或者身后的同学,总是会拿铅笔头狠狠的扎我。如果我报告老师,他们便说我是诬陷。
因此小小年纪的我,内心已经被灌满了仇恨,我恨邻居家的孩子,恨同学,恨他们的家长。可是除了怨恨,我毫无能力。甚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他们口中所言那样不堪。
于是我开始躲避社会,逃避一切的人,尤其是我的同龄人。
我活得非常紧张,只有夜间躺在床上,才感到一丝安全。在夜里,我常常幻想自己拥有无穷的力量,把那些欺负我的人,统统打到在地。可是一到白天,那种很强的恐惧感就会抓紧我,我是那样的孤独、冰冷、无助。
渐渐的,我变得非常的敏感、脆弱、多疑。只要同学们说什么,我就认为是针对我。
即使后来,考入中学之后,离开原来的环境,已经没有知晓曾经的我。
这个时候却发现,我成了不一样的人。我不合群,不喜欢与人接近,防备心理特别重。我胆小,我敏感,总疑惑别人害我。特别是当我与别人说话时,只要对方一走神,我就认为他故意不理我,歧视我,或者有意侮辱我。以至于,我会突然暴怒,这也导致了我与同学们的关系变得非常紧张。
我试图改变自己,但是这样的改变比什么都难,尤其是令我头疼的事,我不知道怎么跟同龄人相处,好像我与生俱来的害怕他们。
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,我想我一个人撑不到如今。
放学的路上,我照例,又被一群孩子追着打,他们把我的书包扯烂,把课本扔得到处都是,并且在上面乱涂乱画,甚至将泥水也往上泼。我一个人,打不过他们,只能勉强护着头,躺在泥土里。我知道等他们玩累了,他们就会把我一个人丢弃在路旁。
就在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书包的时候,一个同班的从未有过交集的同学,从学校的方向走过来。我静静的在路旁看着他,一动也不敢动。可是就在他快要路过我身边时,他却匆匆的向跑过来,我以为他要打我,于是我抱着头,但却发现,他往我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。然后一句话也没说,就匆匆跑开了。
哪张纸条,我一直留着。每当我内心委屈或者心中无望时,我都会打开纸条看看。虽然只有只言片语,但它却一直激励着我,不断前行。
纸条上歪歪斜斜写着:挫折和不幸,是天才的进身之阶,信徒的洗礼之水,能人的无价之宝,弱者的无底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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