讲给来访者的故事——花忍者

我有一个初中二年级的来访者，他经常有一种无从控制的无力感，怀疑自己这么努力挣扎是否有意义，怀疑生命中的痛苦是否值得。在咨询中他喜欢给我讲他有关超能力、忍者的故事，于是在有一天他给我讲了某个忍者的故事之后，我也给他讲了这个花忍者的故事。讲到后面，我有点哽咽，他也陷入沉思。
我想告诉他的是，即使是失败了，每个人的执著和努力，也还会以某种方式留存，展现。

这是一个哀伤而美丽的故事。出现在日本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古田足日的《课外作业代写公司》中。

全文如下：

花忍者的故事

在茫雾谷里有一个村庄叫做忍者村。很久很久以前，统领这一个茫雾谷的，是一座庙，叫做岩山寺。寺里住着一群在山中修行的憎侣。这种憎侣称为「山伏」。
山伏是苦行憎，所要修练的道行难度相当高，不只要练就一身悬崖峭壁行走如飞的轻功，还要通灵通神能帮人治病。所谓的忍术、忍法，就是由这些山伏流传下来的。

茫雾谷在一条流过岩山寺的茫雾何上游。因为那儿的地势险恶，所以被选为山伏的修道场。山伏们跟村民熟识以后，有些村民开始向山伏们讨教，学习锻炼身子的功夫，以及如何集中精神，如何用刀，如何在黑暗中辩清对方等等。慢慢的，岩石寺把这些村民调教成真真的山伏，然后送到邻近各国，去打探各国武士和诸侯的秘密。
后来岩石寺的势力衰弱，领主换了人，但茫雾谷的人们还是继续做密探的工作。到了战国时代，村民们不只做密探，还披甲上马，跟敌人打起仗来。
村民们之所以热中忍术，除了领主的要求之外，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所居住的茫雾谷如同谷名，成年雾茫茫，山高谷深，农作物不容易生长。村民们只靠耕种和砍柴狩猎，没办法过好生活，所以需要学习忍术，赚取一点钱贴补家用。这项工作是诸侯，由他出钱，请领主代为寻找每次工作的适当人选。
话说茫雾谷有个汉子叫做 阿吉 ，他家有个天生喜欢花儿的小男孩叫做 佐平 。
这孩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很爱哭，哄他最有效的方法，就是拿一枝花塞在他手心里，哭声马上就停止了。学步的时候，看到路边有花儿，他就会停脚而忘了迈步。到了六岁时，就学会播种子，自己种花。
一般孩子都喜欢爬爬山玩玩水。尤其盲雾谷的孩子们长大以后要当忍者，所以从小就玩隐身的游戏，例如爬到树上躲在树叶间，或跳进草丛藏起来等等。佐平也跟着玩，但是游戏当中如果发现美丽的花，他就像着了魔一样，根本忘记自己是应该藏起来，还是应该去捉人。更糟糕的是他天生笨手笨脚，爬树常常踩错树枝而重重摔下来，躲进去的草丛，草叶也摇来摇去的，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。分组玩的时候，谁跟他分在同一组，谁就倒霉，游伴们觉得没趣，总是一个一个开溜，最后只剩下 清三 和 达人 两人。这两个跟他较好的朋友知道他的怪癖，每次看到他对花儿微笑发呆起来，他们就自动走开，任他看够，欣赏够了，才又回来跟他玩。
茫雾谷的孩子们，从游戏中自然学习忍术的基础。例如投掷树果、草堇，动作和投掷飞镖一样。在追逐游戏中，由悬崖往下跳，或在深渊里游泳，都不是单纯的锻炼身体，而是忍者在工作上必须具备的灵敏轻巧动作。不喜欢这类游戏的佐平，自然学不到忍术的基础。
他的父亲阿吉每次骂他，他就大声反驳：「人家不喜欢当忍者嘛。」
「什么？不要当忍者要当什么？我们的村子叫做忍者村，你知不知道？」
「可是人家不感兴趣，不喜欢嘛！」
父亲跳脚，母亲苦劝，但佐平只有一句话：「不要，我不要当忍者！」

茫雾谷的男孩子正式学习忍术是在10岁的时候，在每天晚上，老人会来传授他们忍术的初步动作。例如在黑暗中，视线由下往上慢慢移动，就能看到物体，走路要怎样走才能走的比别人快速3倍，如何利用蛇或老鼠引开对方的注意力，并趁机把自己藏起来。这些方法，都是实地教学、现场表演。
像这样隐密行动之演练，每个孩子都怕怕的，但大家都深感兴趣。练习到走路不发出声响时，都感觉自己快变成大人，而充分享受到成长的喜悦。
忍术的课程虽不喜欢，但还能忍受，让佐平最吃不消的是「膜拜」。这是茫雾谷特有的行事，孩子们到了10岁，就要开始被训练，循着古时候山伏们所走的绝壁上的狭窄山崖路，到山尖上供奉天狗神的小庙去膜拜。而且要像山伏们那样，集中精神全力以赴，做别人做不到的事。这是一项苦行。
「膜拜」的开始，首先，要淋瀑布----屹立不动的站在强力的瀑布下念咒语。冬季水会结冰，不能施行这项训练，到了春、秋两季时冰虽然融化了，但瀑布的水冰冷，淋到身上全身会颤抖，牙齿会咬得喀哒喀哒响。
孩子们列队一起上山，但路上要经过幽暗的森林，有时候还要走深谷上的独木桥。天狗神的小庙前面，是一条可怕的分水岭小道，两边都是不见底的深谷，一阵风吹过来，整个人就好像要被吹走。佐平不敢走，只好趴下去用爬的。
还有一段岩石路，上面是绝壁，下面也是绝壁，所以只能横走，不能直走。整个人要把背部贴在石壁上，两脚打横的移步。佐平低头往下一看，在四周一片墨绿中，下面的深渊水色显得好青蓝，茶色的岩石看起来好小好小……………
「佐平，别怕，不要看下面。」清三上前，拉住佐平的手。达人紧跟在后面。
就这样，佐平好不容易才走完这段可怕的路。
第一次到山上「膜拜」回来以后，佐平放声哭起来：「为什么，为什么非要逼我学那些害怕又不喜欢的事？」
「不学，以后就没饭吃！」
第二次要去膜拜十，佐平撒野哭闹，大叫：「不要去，不要去，我不要去…….」
几个年轻体壮的汉子，应把佐平扛到瀑布前，毫不留情的将他抛入水中。清三和达人赶忙跳下去把他救起来，佐平差点儿没被流水冲走。
佐平终于明白，即使不喜欢、不愿意，「膜拜」这件事是逃不了的。
这时候，有个叫做 富子 的女孩子走过来，摘了一朵黄色的野菊塞到佐平手心里。他跟清三和达人一起安慰佐平说：「放心好了，我们随时会帮助你。」以后每次要去「膜拜」，这三位朋友都不忘给佐平打打气。茫雾谷的气候变化无常，有时候明明出着大太阳，只一会儿，就雾茫茫的下起浓雾来，甚至说下就下，下雨时间也叫人无法逆料。佐平踩到湿的岩石，一不小心就滑倒，要抓树根站稳重心，也常常落空。每次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中，救他的永远清三和达人这两位好心的朋友。
虽然女孩子也要去「膜拜」，但队伍是男女分开的，所以富子没有直接帮助。但有一天，她对佐平说了一句非常有帮助的话，她说：「在去『膜拜』的路上，你可以一路走，一路寻找、欣赏你喜欢的花儿呀。」
过去：佐平怕脱队，一心一意只忙着赶路，哪有心思注意其它的事？自从富子说了那句话以后，他开始注意看路边，这才发现在浓雾中凝神注视，会意外看到艳丽的杜鹃花就在眼前，或蓝紫色的紫花地丁就在脚边。

佐平虽然厌恶「膜拜」活动，但不能不去的时候，就想到富子那句话，然后鼓励自己说：「去吧，去发现美丽的花儿，回来好告诉富子。」
有一天，白胡爷爷队佐平说：「佐平啊，你要加紧练习忍术，除了团体的膜拜活动之外，平时也要抽时间，自己去走看哟！」
「是的！」佐平大声回答着举了一个躬。他知道应该要这样锻炼自己，但是平日忙完了该帮忙的家事，他就自然而然的走向花园，除草、松土、抓虫、施肥……一动手就什　也忘了。

很快的，佐平15岁了。按照茫雾谷的习俗，男孩子15岁，女孩子13岁，就要接受成年礼。庆祝方式是唱歌跳舞和祭神。男生戴天狗面具，女生戴一种白胖福气脸的面具，叫做「阿龟」面具。跳玩武还要做一向「过关」的考验，过不了官，就不能称为成人，而受人嘲弄、排斥。

胆小的佐平怕极了「过关」。
因为男孩子要过的三关 ，第一像是投射飞镖，当天晚上就举行。第二项是跳火，第二天下午举行。第三项是夜行到山顶上的天狗神庙取回一张面具。这一项要等一个月后，月圆的夜晚才举行。
佐平哭丧着脸恳求母亲说：「妈，我好害怕，可以不过三关吗？」
母亲不回答，只管掉眼泪。父亲阿吉无可奈何的说：「这是规矩阿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规矩，由不得你嘛。」
没想到村里的白胡爷爷，自动跑到领主面前替佐平求情：「领主大人阿，佐平那孩子天生胆小，不适合当忍者，可不可以允许他不接受『过三关』的考验？」
领主拉长脸说：「不能破例，破了例，以后就有越来越多的孩子，不肯接受考验了。」
清三、达人和富子安慰佐平说：「别怕，我们会想办法帮助你的！」
到了当晚，考验的火苗慢慢的燃烧了…….。在投掷飞镖时，佐平发现板子的上面插着一朵红花，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，5个镖中了4个，只有一个没射中。
要跳火的时候，看到熊熊燃烧的火堆对面，有洁白的花，佐平针对白花跳过去，很成功的也过了关。三个好朋友虽然很替他高兴，但提醒他说：「最后一关到山上取面具，我们可帮不上忙喔。」
一个月很快就到了，天上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，要取回面具的那一天早上，清三他们三人听说佐平自个儿上山去了，以为他一定是想利用白天先去试走一趟。三人决定跟着上山，准备给他加油并打打气。却没想到在半山腰的斜坡上，发现他拔掉斜坡上的矮树和小竹子，不知埋着什么。
「咦？你不是来试走晚上要走的路吗？」
「你到底在干麻阿？」
「什么？种花儿？」
佐平很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说：「是在种花儿。我埋了些石蒜的球菫，明年这儿会开出一片花儿。」他一边铲土，一边滴咕：「种上花儿，我就能活着」
三个朋友我看你，你看我，说不出话来。
那天晚上，佐平从山尖上的小庙回来时，在岩壁的小路滑了脚，跌进深谷里当场就死了。他手里紧握着「花王」的面具，原来他从小庙里十多个面具中像是：天狗面具…..等，刻意挑选了「花王」。
第二年，举办取回面具活动的日子快到了。清三、达人和富子想到山尖上的小庙去看看，走到半山腰时他们吓了一跳，斜坡上一片朱红色的花儿，不正是去年佐平埋下的石蒜球茎吗？从森林的边缘一直到谷底的溪岸边，整面斜坡一片花红，云蒸霞蔚，壮丽极了。

三人正看得发呆，远处传来「佐平 ~~~ 佐平」的女人哭叫声。回头一看，佐平的母亲一路喊着。奔进红色的花海里，他的丈夫阿吉慌慌张张迈着大步在后面追，白胡爷爷也紧跟着踏进花海里。
佐平的母亲蹲在花丛中大声哭号：「佐平阿~~~我的乖儿子，你真的希望这样活着对不对阿？佐平……」
阿吉红着眼圈自言自语说：「原谅我吧，我的好儿子佐平，老爸没用，不敢违抗传统规矩…..」
白胡爷爷双手合十说：「佐平，你是村子里的花王，每年都让这儿开出一片花海。」
清三他们三人同时想到佐平说的：「种上花儿，我就能活着」
那声音好像就在身边，并一直一直回绕在脑海中…………